“昔日少年果戈理， 傅抱石入室弟子，張恨水早期知音，中國抗日遠征軍少校翻譯，1946年教育部保送中央大學藝術系高材生”。

　　這是印在《張圣時紀念文集》封面上的五句話，這五句話中的任何一句，拿來放在任何一個人身上，幾乎都會成為立世顯名、光環(huán)四射的桂冠。然而還遠遠不止這些，張圣時還是蒙受不白之冤，在被關押、被管制、被勞改中度過32年，繼而又在書畫園地束發(fā)秉筆，默默耕耘22年的一位執(zhí)著于藝術的苦行者。

　　面對這樣一位積學博厚，閱世蒼深的文化長者，面對這樣一位九死一生百折不回的丹青老人，面對這位丹青老人用心血凝成的大量畫作，就如同仰望一座莊嚴肅穆的文化大廈，而當你走進這座大廈，首先感受到的，是視覺和心靈在強烈撞擊下的極度震顫，然后就是無盡的崇敬和揮之不去的沉緒……

　　張圣時自幼酷愛繪畫，10歲向父親學畫，13歲那年以繪畫第一名的成績考入泰安的省立三中。1946年又以優(yōu)異成績考入中央大學藝術系學習繪畫，得到傅抱石先生的諄諄教誨。1950年中大畢業(yè)之后，分配到南京文工團，白天繪制布景，晚上回家作畫。而在接下來32年的漫長歲月中，畫宣傳畫和領袖像以及應邀為周圍的人們作畫，使他繼續(xù)維系并提高自己的繪畫技能。當他62歲還鄉(xiāng)之后，又在胡同口掛上一塊寫著“畫像”的牌子，這既是為生計所迫，更是他那一顆追求藝術的心跳動不止的表現(xiàn)。誰都知道，能為人畫像者，必有繪畫造型的能力。而張圣時還遠遠不滿足這些，看上去他過的是隱居生活，但一個心系美術創(chuàng)作的人，無論如何也割舍不開外面的世界，雖然他上街總是只看眼前腳下的路，但是兩耳仍然情不自禁地捕捉春風夏雨的天籟之聲，捕捉由人們服色的變換傳出的精神信息，用心傾聽千門萬戶鍋碗瓢盆鳴奏的交響樂曲。作為深諳繪畫之道的老者，他對自己的優(yōu)勢和多年偏居一隅造成的局限非常清楚。為了追趕時代的繪畫步伐，他以夕照衰老之軀，晨昏伏案，手中的畫筆始終不曾停下。那本用白線繩子訂起的畫有57位青年畫像的寫生畫集就是明證。張圣時自己說：“這本書包含了我5年的辛酸眼淚。”由此可知，在半個多世紀的漫長歲月中，張圣時始終不忘傅師的教誨，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畫千張畫，終于在師法前賢、師法社會和師法自然的過程中，磨練出一手寫實造型和寄意傳情的繪畫能力。

　　我們現(xiàn)在看到的，是張圣時晚年蟄居在故鄉(xiāng)山東金鄉(xiāng)創(chuàng)作的繪畫作品，這些作品有國畫、油畫和寫生畫稿，在國畫中有人物、山水和花卉與翎禽，在油畫中則大多是人物和風景。在這些作品中，充分體現(xiàn)了抱石先生的藝術理念、創(chuàng)作手法和精神追求。傅抱石的長子傅小石在評價張圣時的畫作時也說：“張老的國畫注重先形后神，形神兼?zhèn)??！?br/>
　　這首先表現(xiàn)在張圣時的人體繪畫作品上。這位飽讀古今中外文學名著、精通外語、博學多才的老人，認真記取中國一流藝術大師的繪畫教誨，將中國傳統(tǒng)與西學技法相結合，以素描造型為基礎，以國畫筆墨的勾勒皴染為表現(xiàn)手段，生動地塑造出眾多人物形態(tài)的藝術作品。在表現(xiàn)青年女性的人體畫作中，通過富有彈性的身體曲線，展現(xiàn)出楚楚動人的青春氣息，突出張揚了人物個性。他的一幅魯迅畫像堪稱其代表之作，那錐刺般的豎發(fā)、胡須和濃眉，顯明隆起的鼻梁，那消瘦的面孔、緊繃的肌肉，那高高昂起的頭顱，以及深邃的眼神，都為表現(xiàn)魯迅先生“橫眉冷對千夫指”的無畏形象產(chǎn)生了傳神作用。細看作品中魯迅先生昂揚淡定的神態(tài)，還會使人想起俄國偉大的現(xiàn)實主義文學家高爾基，想起李廣田1942年在《少年果戈理》中滿含贊賞與自豪口吻說的那段話：“我又聽說他能畫、能刻，他給一份壁報上作的魯迅像和高爾基像，使我非常驚訝。”

　　魯迅與高爾基的創(chuàng)造精神和偉大人格，是張圣時一生的追求，正是這種追求和由此而來的動力，使他能夠走過坎坷的人生之路，頑強地挺起衰老之軀，手執(zhí)畫筆直追時代前進的隆隆步伐，直抒心中蘊含的萬千氣象。

　　傅抱石先生在談到山水畫創(chuàng)作的寫意問題時說：“它不僅是山川外形的記錄，更深刻地寫出山川以外的豐富感情。石濤‘予代山川而言也’和‘外師造化，中得心源’的名言，就是集中的說明?！庇终f：“藝術家從現(xiàn)實生活出發(fā)，經(jīng)過‘妙悟’使現(xiàn)實傳神到新的藝術境界。這種心靈上的傳播，應該是畫家最高的追求?！?br/>
　　張圣時晚年的創(chuàng)作之路，正是沿著這些經(jīng)典畫論指引的方向走過來的。他以積學深厚和寬闊練達的胸懷，品味著現(xiàn)代人的生活，又在品味和對比中，把那段痛苦的磨難和經(jīng)歷化為藝術創(chuàng)作的動力和激情，從而使精神得到了升華，增強了自身的藝術責任感。為了達到形神兼?zhèn)涞囊?，他在?chuàng)作中十分注重將形的概念納入到畫家精神領域也即意境的開拓中去，捕捉“心源”與“造化”在接觸中所產(chǎn)生的新的思想領悟，然后將這種領悟以筆墨神韻的形式表現(xiàn)出來，力求達到生動與傳神的效果。他在作品中對光影、色彩和構圖進行的匠心處理，還是為了表現(xiàn)作品的情感和文化理念。因此，就有了風雨中搏擊的雄鷹，有了在山澗奔突、徜徉和月下獨行的山君，有了暴風驟雨下臨窗對坐的閑適和淡定。

　　在這些作品中，張圣時盡可能選擇那些質(zhì)樸和熟悉的物象，尋找通俗和雅致的藝術語言，精心把握形、神、意三者之間的關系，將內(nèi)心之意、之趣、之思，通過筆下的畫面體現(xiàn)出來。他在作品中一方面表現(xiàn)出自然景物的勃勃生機，又揭示出自己豐富的內(nèi)心世界和人文追求，這是一種境與神會、神與意合的精神境界。

　　在這其中，他以凝練的筆法描繪出的一幅幅雄鷹圖，給人的印象格外深刻。在這些作品中，他以凌空高飛的鷹，凝神遠視的鷹，棲松展翅的鷹，勁爪俯沖的鷹，展現(xiàn)出剛健的鷹姿、強悍的鷹威、蒼郁的鷹神和博厚的鷹美。我們從他為母校南京大學百年校慶創(chuàng)作的那幅《擊長空》中看到，那只凌空盤旋的雄鷹，展開巨輪般的雙翼和利爪，隨時準備撲向追逐的目標。這無疑透視出劫難之后蹣跚歸來的張圣時，又重新拾回當年的銳氣，煥發(fā)出迎風進取的精神，與人民共同呼吸著時代的氣息，投入到建設嶄新生活的行列。而畫面中波濤萬里的浩瀚大海，就是他那種報國豪情和坦蕩胸懷的寫照。

　　充滿磨難的歲月，鍛煉著畫家吞吐宇宙、遨游蒼穹的氣質(zhì)，時代的風雨，孕育著畫家的藝術靈魂。青山無意，畫家有情，情在其憂，情在其樂，畫家在與河山共同的憂樂中寄托著自己的情思，踐行著藝術的責任。我們在張圣時嘔心瀝血創(chuàng)作的多幅山水作品中，可以看到他滿含深情對神州大地萬里河山所寄托的眷顧情懷和在漫漫歲月中的浩茫心跡。

　　為了敘述方便，可在賞讀這些作品的時候，按“思親盼歸”“銘心勵志”“春暖怡情”和“勁風揚帆”四個部分的內(nèi)容分別予以說明。

　　白雪覆蓋的村莊，幾株大樹在村口寒冬中的雪地上挺立著。雪地中一溜向前延伸的深深的腳印，把觀者的視線引向村口一位蹣跚的行者。他是誰？是不是一位漂泊在外正在歸來的游子？而面前那白雪覆蓋的房子不就是自己日日夜夜魂牽夢繞的家嗎？這位走過漫漫長路終于回到故鄉(xiāng)的游子，肯定是感覺到了冰雪覆蓋也掩飾不住的家的溫暖和親人的摯愛……這是我們面對張圣時一幅雪景畫作產(chǎn)生的遐想。雖然畫作沒有題目，其實畫面已經(jīng)告訴我們，那就是“歸”！這不正是老人在漫長磨難中的期盼嗎？難道他不應該期盼嗎？而在另一幅夜幕深深風雨交加的畫作中，張圣時借用唐代李商隱的《夜雨寄北》一詩，明確表達了他的這種幽深的心境：“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睆埵r在畫作和題詩中將磨難中的痛苦和向往中的團聚交織在一起，歸根結底還是對光明的前景寄托了無限期望。在國畫《牧牛圖》、《過橋圖》、《萬山蒼茫圖》中，既表現(xiàn)了作者對天真自由快樂的童年時期的回憶和神往，對層層山巒、蒼茫云海之外的故鄉(xiāng)的深切思念，又折射出他對親人、師友的依戀和對時代進步的信心。

　　如果說上述作品所包含的是“思親盼歸”的幽深思緒，那么另一部分作品則集中展現(xiàn)了漫長磨難中的張圣時“銘心勵志”的頑強心跡。

　　冰雪覆蓋、巍然矗立的皚皚山峰，立根山巔、直插云霄的巍巍青松，占據(jù)畫面中心位置、挺拔茂密獨立支撐的大樹，所有這些畫面都從不同角度傳達出作者追求自由和光明、追求事業(yè)和進步的矢志不渝的氣質(zhì)和性格。而那件在風雨中秉燭夜讀的畫作，則用直觀的形象表達出他那顆永遠跳動的報國之心?！澳ルy重重作砥石，風雨交加好讀書?！币粋€情懷高遠、胸襟博厚并時刻準備為國為民奉獻所能的形象，在我們面前樹立起來。

　　當改革開放的浩蕩春風吹遍祖國大地的時候，冰雪開始融化，枯草就要發(fā)芽，春之消息激動著這位蟄居小城的老人。在他看來，與國家、民族的命運相比，個人得失已經(jīng)算不了什么，“我何人哉？”民族復興的大業(yè)、國家強盛的前途，才是人民最為關注的大局，也是他在漫漫歲月、茫茫夜雨中常常為之苦思和期盼的。他的那顆高懸的心開始放穩(wěn)，緊鎖的眉開始舒展，一種從未有過的釋懷之感從心底涌發(fā)出來。我們可以從他創(chuàng)作的多幅作品中，看到張圣時在這一時期的心態(tài)，看到這位“春暖怡情”中的老人與時代同步、與人民同樂的心理路程。

　　在雪山腳下的小溪里，淙淙流淌的春水滋潤著兩岸的枯木和衰草，一抹不易察覺的新綠與炊煙一起，在遠處村旁的樹叢中飄動。春之消息在千家萬戶擴散著，春之生命在山澗原野萌動著。這是張圣時在一幅畫作中描寫的場景。在另一幅作品中，兩位老者并肩坐在一泓碧水中的船頭上，凝神斂氣，靜聽著峽谷中的流瀑與山崖上的松濤。在又一幅作品中，張圣時畫的則是3位老者坦胸放懷笑談的場景。他們的笑聲正隨著崖壁上飛瀉的瀑布，喧鬧與翻滾著，流出大山，流向原野。還有一幅賞月圖，皎潔的月光像一層溫馨的薄霧，籠罩著花木蔥蘢而又靜謐安詳?shù)纳揭芭c院落。院內(nèi)窗前的主人望著月光，在賞月，又在深思。

　　“舍南舍北皆春水，但見群鷗日日來；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睆埵r的一幅畫作，用杜甫在詩中描繪的意境去看，甚為恰當。春水蕩漾，鳥雀飛鳴，清掃路徑，打開蓬門，以迎遠客?！坝信笞赃h方來，不亦樂乎？”畫面中洋溢著的欣悅之情，使每一個觀者都會發(fā)出會心的微笑。

　　是啊，春天來了，萬物復蘇，不論在嚴冬中受到過苦寒的煎熬的人，或在冬藏的暖室中積蓄著力量的人，都應該趁著大好春光甩開手腳，在廣闊的田野播種新的希望。而看到如下的作品，誰都不會相信，這是一位夕照病衰的老人，在很短的時間蟄居在斗室之中創(chuàng)作出來的。

　　畫面之一：鵝黃般的柳絲下，兩只撒歡兒的耕牛奔突嬉戲。張圣時用隨心潑灑的筆墨，既畫出雙牛旺盛的活力，又刻畫了它們蓄蘊著無窮力量的勁肌。膘肥體又壯，正好去耕田。這是對景物的描寫，也是張圣時自己的心聲。

　　畫面之二：良駒長嘶待渡處，隔岸又見桃花紅。張圣時描繪的這一場景，既給我們以伯樂識馬的感覺，又使我們看到，久困的良駒急欲馳騁萬里的神態(tài)。

　　為了說明張圣時關注時代的心境，還要說到一幅人物畫作，于是就有了畫面之三：畫面上春風輕佛著綠柳，繡窗高卷著竹簾。一對身著古裝的青年男女并坐在柳下窗前。男子手執(zhí)眉筆，欲為身邊的女子描畫睫眉。二人神情活潑，含笑相對。張圣時在畫面左上角豎寫的畫題是《張敝畫眉》。這一典故說的是，西漢時期有人向皇帝告發(fā)名叫張敝的一位臣子，在家中為妻子畫眉。張敝反駁說：“閨房之內(nèi)，夫妻之私，有過于畫眉者。”遂使皇帝和告發(fā)者無言以對。我們今天已無從探知張圣時創(chuàng)作此畫時的具體背景與動因，但是，他用這件作品至少留給我們一個思想解放的題目，也使我們看到他本人在改革開放中應時而進，深入思考的軌跡。

　　如果說上面的作品還是待耕待渡與思考，那么有幾幅江上行船的畫作，則淋漓盡致地表現(xiàn)出張圣時要“勁風揚帆”投身時代洪流，踐行宏大藝術抱負的急迫心情?！凹磸陌蛵{穿巫峽，便下襄陽向洛陽。”“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辈粸樵陈暦中牧Γ蝗デ俺炭椑C錦。這是筆者從他多幅江上行舟的畫作中得到的感受。過去的一切就讓它過去吧，來日苦短，時不我待。父母生我，恩師教我，人民養(yǎng)我，搶回失掉的32年，補上未竟的藝術事業(yè)，成了這一時期縈繞在張圣時腦際揮之不去的意念。于是，人們就看到他日夜兼程，晨昏伏案，飽蘸著心中的熱血，以超強的信念和毅力揮寫著生命的強音。

　　縱觀張圣時的繪畫，可以看出在創(chuàng)作手法和藝術風格上，具有以中融西和動靜互補兩個方面的特點。以中融西使他的造型手法更為豐富，造型效果更為生動。從張圣時的水墨人物畫中，可以明顯地看到這一特點。他一方面取法近代水墨畫的立意手法，一方面以傳統(tǒng)筆墨為表現(xiàn)手段，使筆墨為嚴謹?shù)脑煨头?，使人物的個性得以突出。他還運用傳統(tǒng)文人寫意花鳥畫的筆墨韻味與抒情功能，在勾勒皴染的同時，運用點厾、沒骨等手法，使畫面顯示出質(zhì)實而靈動的氣韻。在此基礎上，努力超越技巧與形似的階段，深入到文化精神和審美方式的層面，在求新求變的過程中，育化藝術的蘊涵成分和醇化繪畫語言，從而縮短了因32年偏居一隅與當代畫人拉開的距離，創(chuàng)作出一批形神兼?zhèn)?、寄寓著豐富思想內(nèi)涵的繪畫作品。

　　他在處理作品動與靜的氛圍時，首先注意營造作品動感的韻律，借以抒發(fā)胸中鼓動的激情。奔牛駿馬和虎躍鷹飛是動，風搖雨斜和船帆競渡也是動，春水流瀑和飄雪行人更是動，動中蘊涵著力量，動中充溢著激情，動中彌漫著溫馨。而他對于靜的意境安排，則往往使筆下的畫面處于靜寂寧謐的狀態(tài)，使你如同置身于天荒地老的平湖明月之間。他特別注意以普通物象升華畫面的精神境界，并不單單去追求景之奇險，更是力求從平中求奇，使淡中生味。面對他在雪景畫作中營造的空曠浩瀚、靜謐無聲的畫面，我們似乎聽到天籟之聲在雪谷中回蕩；面對青山碧水、白云悠悠的場景，我們感受到的是萬物生發(fā)的鼓舞和生命的活力。而在另一幅作品中，他用恬淡青綠的墨彩和線條，涂抹得遠近山色層次分明，曠野風物歷歷在目，既顯示出畫家對色彩的駕馭能力，又增強了畫面的視覺沖擊力。

　　他的畫要么激情奔放，要么恬淡沉靜，但是絕無癲狂之態(tài)，也不見頹廢之筆，他始終以高尚的情操、達觀的胸懷，駕馭著手中的畫筆。

　　生活的磨練形成了張圣時無與倫比的深邃和徹悟人生的個性，在這種理念指導下創(chuàng)作的作品，就如同70年前他向廣田老師寄出的“十封信”，不，這比“十封信”還要沉重和豐富得多。“十封信”是一個青年文學天才之泉的歡快噴涌，而這些畫作，則是一位經(jīng)歷半生磨難與憂患的老人的心血結晶。

　　“心事浩茫連廣宇”“揮筆弄彩向天說”！天心浩蕩而厚德，天眼洞明而存真。有天心的溫馨呵護，有天眼的關照聚焦，張圣時先生用他的一生，在廣袤天地間大寫出的完整而又高大的“人”字，一定會永不泯滅，永放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