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孫克義

發(fā)韌于20世紀初的抽象繪畫藝術，以其哲學上的非邏輯思維和美學上的主觀表達形式而區(qū)別于傳統繪畫藝術的寫實主義風格，該種藝術表達形式已成為了西方社會繪畫藝術的主流語言之一。抽象繪畫藝術流派的出現也使得繪畫藝術作品的種類變得更加的豐滿。抽象藝術作品在近年來的國際藝術品市場中更是成為了追逐與熱捧的對象。

抽象藝術形式最早由林風眠先生引入中國，但是令人遺憾的是這種現代藝術表達形式卻一直未能引起國人的重視?！叭?、釋、道”是中國傳統文化中最為核心的三個元素，其中“釋與道”更為注重“意與感覺”的表達。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中國傳統文化在一定意義上與抽象藝術形式有著一種相通或相近的氣質，但是抽象藝術卻不僅未能在中國開花結果，甚至一度曾被視為一種異端而遭到主流保守藝術文化主義者的排擠與打壓。抽象繪畫藝術形式在中國的發(fā)展歷程顯得很是吊詭。

在西方現代藝術史中，抽象藝術是西方審美現代性的產物，在其近一百年的發(fā)展歷程中，它經歷了一個從形式主義到現代主義的嬗變過程。它能在西方產生和拓展，一方面是藝術自律的邏輯結果，另一方面則是西方文化精神中的純粹形式思維和純粹符號的特質所賦予的。文藝復興之后，西方社會的文化氛圍開始變得寬容起來，藝術創(chuàng)作者們開始了表現精神自由、個性張揚新的藝術追求。

從具體的抽象藝術發(fā)展軌跡來看，在從“形式”到“抽象”的發(fā)展過程中，一是格林柏格所說的回到二維平面的形式自律的抽象。這種抽象來源于形式的表現力，除形式外，格氏對抽象藝術的討論還包括對媒介純粹性的追問；二是結構抽象，即強調作品理性、幾何化的構成形式。西方現代派的藝術家們是在追求藝術語言純化和本體的獨立中逐漸的成長起來的，尤其是在吸納了東方思想以及平面化的構成特點后，抽象藝術創(chuàng)造力在在康定斯基、波洛克的作品中達到了頂峰。尤其是波洛克，他成為了最具影響力的抽象藝術家之一，他在畫布上看似“不經意”的揮灑著涂料，卻又讓讀者在這種“不經意”間感受到了生命的痕跡。帶著巨大的成就與影響力，波洛克被美國藝術界、文化界乃至美國政府奉為了美國藝術的“教父”。在西方現代諸流派之中，抽象主義是其中最重要的流派之一。馬列維奇對抽象藝術曾給出這樣的評價：“向完全抽象或非具象世界進軍是二十世紀藝術的最大成就之一，同時也是最有膽識的成就”。所謂“最有膽識”是因為，“抽象畫家就像敢于把自己發(fā)射到黑暗太空的宇航員。他們的領地是行星黑暗無光的那一邊，他們標點出看不見的星球的存在”。所謂“最大成就”是因為，它放棄了自古以來對自然的再現范式的描摹，而創(chuàng)造了一個全新的“語系”。他們的冒險探索與創(chuàng)新拓寬了人們的視野。不難發(fā)現西方的抽象藝術不僅有自身的風格譜系和發(fā)展脈絡，更重要的是吸納了外來文化包括東方文化在內的養(yǎng)分而成為了西方主流繪畫語言之一。

自上世紀中國的當代主義之后，一直“潛伏”著的抽象藝術，慢慢地浮出水面。一些藝術家才發(fā)現，除了社會現實主義之外，還有很多種形式的藝術。其中抽象藝術是最具文化反叛性的一種形式。“85”思潮之后，很多藝術家通過各種形式的探索幾乎把西方美術史演練了一番之后，一些有識之士將目光轉向本土文化。他們意識到當代藝術家不僅要學西方藝術的歷史和觀念，更應學習東方的哲學，讓中國傳統文化儒、釋、道三家的思想和學說成為中國抽象藝術的精神支柱。儒家講入世，佛家講色空，道家思想最具影響，老子的“道”又稱為“無”，“天下萬物生于有，有生于無”，只能體會不可言說。道家思想與抽象藝術所蘊藏的自由主義極為通靈，故而備受國內抽象藝術家的推崇。但是由于中國的傳統藝術意識受儒學思想的束縛，長期排斥表現主義藝術，致使抽象藝術這一藝術形式至今未能得到官方認可，進而導致了抽象藝術在中國被邊緣化。

國內于“85”思潮后才逐漸形成了中國式的表現主義藝術，這一點應歸功于栗憲庭。盡管抽象藝術在當時并不是現代主義浪潮的中心，但在中國當代藝術發(fā)展史中卻仍然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雖然當時抽象藝術模仿西方的痕跡較為明顯，但是，我們并不能因此就否定當時抽象藝術所具有的社會價值。其實，我們今天已認識到，中國抽象藝術的發(fā)展如果不回歸到本土的文化傳統中，那國人的抽象藝術仍將是無根之木。同時，我們也應理解到，抽象藝術從最初開始就不僅僅是一個單純的藝術樣式問題，還是一個涉及文化反思的問題。中國的抽象藝術整體上盡管仍處在發(fā)展之初，但經過藝術家們不斷的學習和努力，情況也必定會有所改觀，何況我們本土已經出現了一些堪與西方抽象藝術大師進行對話的藝術家。

只要中國藝術意識不再那么保守，只要我們立足于道學和禪學的中國文化之上，尊重個體生命的真實體驗，帶著本真的靈魂，就能給整個世界和美術史呈現“東方面貌”的藝術。

抽象藝術重要的不在于它是什麼，而在于它獨立的品質、執(zhí)著于自我的追求，也在于精神流亡與靈魂探求的路途。作為一個生命個體，在與人類永恒命題的際遇中是否顯示靈魂的在場。除此外，中國抽象藝術應建立區(qū)別于西方聲音的語境，強調人文精神對世俗的超越，吸納一切與抽象有關的營養(yǎng)。在文化觀念上，抽象藝術家完全可以依托于儒、釋、道的中國文化，取精棄粗，解放思想，尊重不同的藝術觀念，通過各種技巧與媒介使自我生命可視化。

盡管中國的抽象藝術一直處于邊緣化的狀態(tài)，傳統主流藝術仍不愿接受它，但它的社會價值依然不能低估，至少，作為一種藝術形態(tài)，它可以從一個側面反映了當代人們在面對物欲橫流、追求物質享受無度，對自然界瘋狂過度的開發(fā)等等的社會現實。抽象繪畫在西方自成體系，已經成為西方主流的繪畫語言之一是不爭的事實。而面對國內抽象繪畫的尷尬處境與冷清，反過來講也為抽象油畫家們創(chuàng)造了一個相對安靜的創(chuàng)作環(huán)境。在我看來，抽象藝術必將超越文化狹隘主義，沖破一切壁壘，成為人類百花園中的一枝奇葩。